錦瑟寒

李商隱的《錦瑟》是一首膾炙人口的詩歌，這首詩中包含了四個典故，分別是“莊生夢蝶”，“望帝春心”，“滄海鮫淚”和“藍(lán)田日暖”。

莊生夢蝶，也可做莊周夢蝶，出自戰(zhàn)國·莊周《莊子·齊物論》 ，原句為“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意思為不知是莊周做夢變成了蝴蝶呢，還是蝴蝶做夢變成了莊周，后借指奇妙的夢境，或以此比喻人生變幻無常。?

望帝春心，出自《華陽國志-蜀志》。望帝離開時，正是子規(guī)鳥啼叫的春天，因而蜀人聽到子迅絕巧規(guī)鳥的啼叫就感到悲哀，就會想起望帝。 子規(guī)鳥又叫杜宇，相傳就是望帝變化而成的。他表達(dá)了望帝杜宇那美好的心靈和作為可以感動杜鵑。?

滄海鮫淚，大多都是指“鮫人泣珠”，晉張華《博物志》：“南海水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能泣珠。講述了南海中有一個魚尾人身的人魚，他像魚一樣生活，像人一樣織布，哭泣時流出的眼淚變成了珍珠，詩中比喻大海里明月的影子，像眼淚化成的珍珠。 也有一些其他的典故：有一天，一個受傷的鮫人暈倒在海邊被附近的一位漁夫所救，在傷好之后這個鮫人并沒有離開，而是留在這個漁夫家?guī)退椘鸾亖?，這個漁夫?qū)⑦@些娟賣掉之后，賺了很多的錢，之后鮫人就離開畝鍵了。在離開的時候，鮫人非常的感激這個漁夫，也有些不舍，就留下了眼淚，淚水落下經(jīng)化成一顆顆晶瑩的珍珠。等到珍珠在盤中快要溢出，鮫人便贈送給了船家。回身躍進(jìn)大海，消失在茫茫大海中。后來，鮫人落淚成珠的故事便流傳開來。?

藍(lán)田日暖，“源自南北朝干寶《搜神記》。傳說春秋宏森時，吳王夫差的小女兒紫玉愛慕韓重，并想嫁給他，但沒有成功，因此郁悶而死。韓重從外地游學(xué)回來，前往她的墓上哀悼。忽然紫玉現(xiàn)出原形，贈送明珠給韓重，并對他唱歌。韓重想抱住她，紫玉卻像輕煙一般不見了。

《錦瑟》中運用了四個典故來追憶了自己的青春年華，傷感自己不幸的遭遇，寄托了悲慨、憤懣的心情，是一首膾炙人口的好詩。

句 解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錦瑟”，指裝飾精美、繪有錦繡般美麗花紋的瑟。詩人以“錦”形容，可能和詩家慣用“瑤琴”來指琴一樣，是取其字面的華麗?！盁o端”，也就是沒來由，無緣無故?！拔迨摇?，《史記·封禪書》有“太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的記載。后世的瑟以二十五弦為普遍。在李商隱的詩中，“五十弦”是寫瑟常用的泛語，如“因令五十絲，中道分宮徵”、“雨打湘靈五十弦”等等?！拔迨笔怯霉胖?，或暗含多之意。瑟本來就有那么多弦，但詩人卻要埋怨它：錦瑟啊，你平白無故為何有這么多弦！這是詩人的“癡語”，看起來不講道理，表達(dá)的是一種未曾明言的情緒。每弦每節(jié)，都令人懷思美好的年華。

　　瑟的尾部，每一根弦都有一個柱狀的物體支撐，可以移動用來調(diào)整弦音的高低，稱為“柱”。“一弦一柱”，意即一音一節(jié)，指每一聲瑟音。幾十根弦的瑟，彈奏起來必定聲音繁復(fù)，而這樣的旋律總是容易令聽者動情。詩人不由感嘆道：每弦每節(jié)，都令人懷思美好的年華。也許正因為這瑟音讓詩人思緒萬千，不能自持，所以他才會去埋怨它的弦太多了吧。從這里我們看出，詩人是借瑟弦之多寫自己的情之多。不管是逝去的美好年華，還是一生悲歡離合、失意蹉跎，詩人的感慨實在太多太深，音樂不過是誘因而已。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這兩句是說詩人心像莊子，為蝴蝶曉夢而迷惘；又像望帝化杜鵑，寄托春心哀怨。

　　此聯(lián)前句用了《莊子·齊物論》中的典故。莊子曾夢見自己變成蝴蝶，逍遙自在地飛舞，醒來后自問道，不知是我莊周做夢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做夢變成了莊周？“曉夢”，清晨的夢，表示夢境短暫。后一句的典故出自《蜀記》，說蜀國國王杜宇不幸國亡身死，死后靈魂化作杜鵑，因為懷念故國，每到暮春時節(jié)就苦苦哀鳴，以至口中啼血?！巴邸?，即杜宇?！按盒摹?，是指因春色而引起的傷感之情。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lán)田日暖玉生煙

　　此聯(lián)前一句把幾個典故揉合在一起：古代認(rèn)為海里的蚌珠隨月亮盈虧而有圓缺變化，故將“月明”和“珠”聯(lián)系起來；又傳說珍珠是由海里鮫人(神話中的人魚)的眼淚變成的，于是將“珠”和“淚”又聯(lián)系起來；另有“滄海遺珠”的成語比喻埋沒人才。

　　后一句的用典有不同的說法。一說“藍(lán)田”是指藍(lán)田山，又叫玉山，在今陜西藍(lán)田縣，是著名的玉產(chǎn)地。古人認(rèn)為寶玉埋藏之地有一種一般目力所不能見的“氣”。此山為暖日照耀，蘊藏其中的玉氣冉冉上騰，但美玉的精氣遠(yuǎn)察如在，近觀卻無。這代表了一種美好的理想之景，然而它是不能把握和無法接近的。另一種說法認(rèn)為出自魏晉小說《錄異傳》，講的是一個非常凄美的愛情故事。吳王夫差的小女兒名叫玉，與一個名叫韓重的青年相戀，但是吳王發(fā)怒不許，小玉郁郁而死。有一天，忽然有人看見小玉在鏡前梳妝，夫差上前去抱她，小玉卻像煙一樣消失了。

　　此聯(lián)和上聯(lián)共用了四個典故，向我們呈現(xiàn)了不同的意境和情緒。莊生夢蝶，是人生的恍惚和迷惘；望帝春心，包含苦苦追尋的執(zhí)著；滄海鮫淚，具有一種闊大的寂寥；藍(lán)田日暖，傳達(dá)了溫暖而朦朧的歡樂。詩人從典故中提取的意象是那樣的神奇、空靈，他的心靈向我們緩緩開啟，華年的美好，生命的感觸等皆融于其中，卻只可意會不可言說。

　　這也是《錦瑟》詩中最難解的四句。詩人把四個看起來并不相關(guān)的典故用一種奇特的方式組合起來，筆觸輕靈，以虛馭實，沒有把用典的深意泄露出一絲一毫。中唐詩人戴叔倫說：“詩家之景，如藍(lán)田日暖，良玉生煙，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毙稳菰姼枰饩车膬?yōu)美而又不可捉摸。這首詩也正是如此。正因為不可捉摸，所以歷來企圖用具體的事實坐實詩人用典寓意的努力最終都沒有成功。不論是“悼亡說”、“音樂說”還是其他說法，也不管論述得如何充分，和詩歌自身給我們的感受比起來，總是令人有言不盡意的感覺。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

　　這兩句與起首的兩句呼應(yīng)并結(jié)束全詩，意思是說這些情事在發(fā)生的當(dāng)時就已經(jīng)叫人不勝悵惘，哪能等到今天再來作回憶呢。親歷時就覺得人生如夢，追憶時更覺夢如人生，這雙重的虛幻感，無比深切地傳達(dá)了詩人的悵惘和感傷之情。只能像望帝托身杜鵑那樣，化作無盡的哀鳴。“可”，豈。

　　評 解

　　這首詩所呈現(xiàn)的，是一些似有而實無，雖實無而又分明可見的一個個意象：莊生夢蝶、杜鵑啼血、良玉生煙、滄海珠淚。這些意象所構(gòu)成的不是一個有完整畫面的境界，而是錯綜糾結(jié)于其間的悵惘、感傷、寂寞、向往、失望的情思，是彌漫著這些情思的心象。詩的境界超越時空限制，真與幻、古與今、心靈與外物之間也不再有界限存在。究竟寫什么？只首尾兩聯(lián)隱約暗示是追憶華年所感，而傳達(dá)所感的內(nèi)容則是通過五個在邏輯上并無必然聯(lián)系的象喻和用以貫串這五個象喻的迷惘感傷情緒。喻體本身不同程度地帶有朦朧的性質(zhì)，而本體又未出現(xiàn)，詩就自然構(gòu)成多層次的朦朧境界，難以確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