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山丘，遇見十九歲的自己

這兩天，高曉松創(chuàng)作的新歌再次引起大家的話題。這首《越過山丘》也是高曉松在7月19日李宗盛59歲生日這天，特別向自己的偶像致敬的作品。

歌曲是在高曉松的線上節(jié)目《矮大緊指北》中首度曝光，他在節(jié)目中坦言：“李宗盛大哥作為音樂界的泰山北斗，對自己影響頗深。而楊宗緯是頗受大哥提攜的后起之秀，所以這首歌請他來演唱也是作為致敬前輩的一種態(tài)度。” 高曉松在7月18日發(fā)微博表示：“ 每年翻出一首壓箱底的歌，自己詞曲制作，找喜歡的歌手合作，一點點分享自己老去的足跡。去年跟許巍合作《生活不止眼前的茍且》，今年跟楊宗緯合作《越過山丘》。曾經(jīng)把音樂當飯吃，如今拿音樂當酒喝。這首歌向我倆共同的好大哥李宗盛致敬。對影成三人，當浮一大白?！?br/>
楊宗緯也在微博上寫到: “ 彼時山丘，今時越過，懷情眾生，皆有情懷 ”。是啊，每個人都有情懷，也都有屬于自己的一首李宗盛。

越過山丘 雖然已白了頭

喋喋不休 時不我予的哀愁

從《山丘》到《越過山丘》，四年過去了。而《山丘》這首歌的旋律早在2003年就寫好了，但詞是到2013年才真正完成的。李宗盛表示，2003年他初抵上海，當時是個悲傷的夏天，一個旋律進入腦海，他花了10年不停想，想用音樂溝通一下自己的人生經(jīng)歷。

那一年，李宗盛從臺灣北投遷居上海已近2年，在為《生活》月刊撰寫的文章《我的三個家》里，李宗盛回憶說：“所有的線索顯示，上海時期的我，是個擁有大量時間卻無所事事的人。我跟那些蹲在桂平路上，吃西瓜解渴等待工作機會的民工并無二致?！?那時候的他，日子平淡，有一點落寞，獨自相處，體會著“時不我予的哀愁”。

無所事事的時候，也往往是一個人自省的時間?！渡角稹返那{(diào)初具，歌詞卻懸而未決。10月，李宗盛舉家離開上海，扎根北京，令人噓唏的一件事也跟著到來，和林憶蓮的婚姻，走到了盡頭。愛情，再一次和他分別。

李宗盛說，“雖然我對即將發(fā)生的事已經(jīng)早有準備，可是當我簽了字離開酒店，走進炙熱陽光的那一刻，我仍然打了一個冷顫?！薄渡角稹返母柙~還空著，像樣的創(chuàng)作也依舊成空，開始”嬉皮笑臉面對人生的難?！?他留在了北京，做好當了單身父親的打算，做飯、陪伴孩子，在深夜，開上一瓶酒，成了那個不管曾來自哪一個山川湖海，現(xiàn)在卻囿于晝夜廚房與愛的人，不夠精彩沒關系，不站上舞臺也沒關系，他在尋找另一種從容，柴米油鹽，煙火滿滿，這樣，也就不至于垮掉，他在抵抗：“看看人生能把我怎樣?！?br/>
人一旦有了熱愛，生活就可以豐滿。在他心中有兩樣最神圣的“法器”，琴與筆。李宗盛的制琴事業(yè)開始了，在北京豆各莊的作坊里，他待的時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長，“世事越不確定，讓我越想定下心來做琴?！痹蚝芎唵危魄偈抢钭谑⒌摹耙淮巫晕彝瓿筛迯汀?。李宗盛寫過一段煽情的文字：“琴在我14歲救過我，我肯定它在我46歲也能救我?！?br/>
寄居北京的這些年，李宗盛把母親接來同住，眼看著女兒離家念大學，“經(jīng)過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人生，但是也走過來了。”但他還是沒有填詞。不寫的理由也很簡單：“我不知道幾年顛簸的生活，要怎樣去表達？又會怎樣被理解？所以我打算再放一放，不著急寫。直到哪一天也許更通透，更圓熟了，再下筆也不遲。”

想說卻還沒說的還很多

攢著是因為想寫成歌讓人輕輕地唱著

淡淡地記著

就算終于忘了也值了

終于忘了或者是美好的愿望

而一生的涓滴意念

未見得就有匯成河的僥幸

《山丘》終于完成，這是一首觸動太多人的歌曲，也是另一首“給自己的歌”，是唱給每一個正在翻越山丘，或者已經(jīng)翻過人生之丘的我們。《山丘》像投在波心的石子，激起對生命共通的感喟。既是告慰心里活著的那個年輕人，也是給所有凡人的情書：無知地索求，羞恥于求救，不知疲倦地翻越，每一座山丘，恰是崎嶇的跋涉。誰不曾踏入荊棘，滿身泥濘，誰不曾舉步難行，迷失方向，時間給了你一拳又一拳，縱使如此，也要“不自量力地還手，直至死方休”。

十年，李宗盛經(jīng)歷過什么，都在這首歌里。

有人說，聽懂李宗盛是件很殘酷的事，因為這意味著，你可能已經(jīng)過了小半生。愛情坎坷過，事業(yè)失意過，生活跌宕過，再也不是當初的少年，也沒有了彼時的披堅執(zhí)銳，你知道了“愛有多銷魂，就有多傷人”，你有過”漂洋過?！叭ヒ姷膼矍椋瑓s也經(jīng)歷了“每一個夢醒時分?！蹦阍竭^了山丘，才發(fā)現(xiàn)，無人等候?？墒?，你偶爾還會想寫一首歌，淡淡地唱著，盡管皺紋布滿，白了頭。

年少不聽李宗盛

聽懂已是不惑年

之所以會這么說，是因為我們總能在李宗盛的歌里找到人生的影子，仿佛是唱給自己的歌。它的「好聽」是歷經(jīng)滄桑后，繁華閱盡的平靜，傷感卻不忘前行的力量。

“人生很多事急不得，你得等它自己熟。

我二十出頭入行，三十年寫了不到三百首歌，

當然算是量少的。

我想一個人有多少天分，跟出什么樣的作品，

并無太大的關聯(lián)。

天分我還是有的，我有能耐住性子的天分。

人不能孤獨地活著，之所以有作品，是為了溝通。

透過作品去告訴人家：

心里的想法、眼中看世界的樣子、

所在意的、所珍惜的。

所以，作品就是自己。

所有精工制作的物件，

最珍貴、最不能替代的，

就只有一個字——‘人’。

人有情懷、有信念、有態(tài)度。

所以，沒有理所當然。

就是要在各種變數(shù)、可能之中，仍然做到最好。

世界再嘈雜，匠人的內(nèi)心，

絕對必須是安靜、安定的。

面對大自然贈予的素材，我得先成就它，

它才有可能成就我。

我知道手藝人往往意味著固執(zhí)、緩慢、少量、勞作，但是，這些背后所隱含的是專注、技藝、對完美的追求。

所以我們寧愿這樣，也必須這樣，也一直這樣。

為什么？

我們要保留我們最珍貴的、最引以為傲的。

一輩子總是還得讓一些善意執(zhí)念推著往前，

我們因此能愿意去聽從內(nèi)心的安排?！?br/>
如李宗盛的「致匠心」，入行三十載，寫了近300首歌，在音樂人中不算高產(chǎn)，但每首絕不粗制濫造，只想對得起光陰。

人生沒有白走的路

每一步都算數(shù)

總有一首歌

述說你我的故事

“只是你現(xiàn)在不得不承認，愛情有時候是一種沉淪，讓人失望的雖然是戀情本身，但是不要只是因為你是女人?！薄秱邸?br/>
李宗盛從不敢稱自己懂女人，而林憶蓮說：“李宗盛是個很可怕的人，好像能看穿所有女人的心事?！?br/>
他寫下的旋律總是細膩如絲溫柔至極，像夜晚微涼的風拂過心緒，在城市遺忘的街道，凄迷的光影下寂寞的自己，借著歌聲得以慰藉；他寫下的歌詞簡練、清醒、深刻，愛情在他的筆下，是那樣真實動人，無奈，傷感，卻又令人著迷。

“誰在你心里放冷槍，舊愛的誓言像極了一個巴掌”

——《給自己的歌》

愈成熟，愈會愛上李宗盛。

在歌里，我們聽到了時間的痕跡，歲月的河流，不經(jīng)意淌過你的手掌。那些曾經(jīng)的不堪，應該忘記的還沒忘卻的，穿墻而過，還會時不時地涌上心頭，隱隱回響。每一個字，都可以掀開一段往事。

他輕撫吉他，一唱一念，一頓一和，沒有復雜的技巧和華麗的辭藻，就這樣娓娓道來，一字一句，一個中年男人向你訴說人生的無常?！斗踩烁琛分埃钭谑⑹橇餍幸魳芳遥@首歌之后，他成了生活家。生活最難得的是自嘲，學會自嘲，就是學會了生活。拉碴的胡子，粗糙的嗓音，隨性的調(diào)侃，嘻嘻哈哈的鄰家大叔做派，他堪稱最沒氣場的音樂教父。他始終在傳達一種理念：柴米油鹽，喜怒哀樂，才是最真實的生活。不激進，不悲觀，懂得平凡，才能提煉不凡。

在《理性與感性作品音樂會》上，李宗盛笑著唱《寂寞難耐》：四十歲早就過去了，今后的日子不必對誰交待。帶著一份自嘲和調(diào)侃。他唱《和自己賽跑的人》：人有時候需要一點點刺激，最常見的就是你的女友離你而去，臺下笑了起來。寬松的衣服，淡然的姿態(tài)，對這話筒，唱盡五十歲的滄桑與無畏。

已經(jīng)作為滾石唱片副總裁李宗盛，辭去自己的職務，拿著一把吉它，穿著一件花襯衣，世界各地開演唱會。一份洗盡鉛華后的泰然自若，也不是每個人都有的瀟灑和自由。

每一代人，都有一部分記憶是共通和排他的。而李宗盛，可以讓每一個歌迷都哭出來。我想，所有哭泣的聽者，不是為了這歌，而是為了這歌中的自己。

愿你回頭，內(nèi)心還是那個年輕人。